第114章众生相貌-《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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或许,便是那时……
文润津懒得听他这样黏黏糊糊的腔调,呵斥一声:“闭嘴!”
从“遗世”出来,文忱便落下了严重的心病,根本听不得高声,听父亲一声斥骂,他立时后背一寒,冷汗禁不住滔滔而出。
他掏出手帕,印一印额角,当真闭嘴了。
身旁,曾因家妹文慎儿之死而迁怒封如故的二弟文悯犹豫片刻,拉过大哥,低声耳语:“大哥,你说,‘遗世’中,封如故如何了?”
在大哥出“遗世”之后,便对“遗世”二字讳莫如深。
他从未听大哥说过那沦陷的三月间发生的事情。
文悯与封如故短暂的会面,绝算不上愉快。
但文悯尚记得,在父亲为自己的失礼之举向封如故频频赔罪时,封如故竟替自己说了话。
他想知道,“遗世”中究竟发生了何事,会将意气风发的大哥变成这副模样,会叫封如故选择入魔?
文忱却是如以往一样,听到“遗世”二字,便闭口不语了,作出一副死样活气的衰相。
文悯见他又是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老样子,未免气苦。
文忱正极力装着他的死人,忽然听得耳边幽幽传来一句鬼魅似的低语:“真是好笑。封如故是如何沾染上魔气的,旁人不知,你文忱也能推说不知么?”
文忱宛如受惊的老母鸡,尖声惊叫一声,回首望去,只见来人头戴三支银钗,左耳上的秘银耳坠在朝霞下反射着有些刺眼的明光,一副书生模样。
文忱的叫声,引来一片瞩目。
在看清来者何人后,四下里静了一瞬。
“哈,我道是谁,原来是早已脱离应天川、自立门户的荆道君。”文润津讽道,“荆道君不与魔道之徒做生意,来此地做什么?”
有人抚掌应和道:“是了,怪不得荆道君与姓封的关系如此之好,原来是同道中人,惺惺相惜呀。”
看似斯斯文文的荆三钗张口便骂:“何方野鬼,在此放屁?”
那人勃然变色:“你——”
“文忱,你说说看啊。”荆三钗不再理会那人厥词,伸手把住文忱胳膊,目光冷厉如刀,“他缘何入魔,你该是最清楚的啊。”
文忱汗出如浆,莫不敢言。
“‘遗世’里活着出来的人呢?”荆三钗高声道,“要我给你们脸吗?你们敢说,不知如故入魔的原因吗?!”
他举起一根银钗,指向人群中的一名青年:“你不知吗?”
那人匆匆低头。
荆三钗指向下一位:“你呢?”
被他点到的人响亮地吸了一下口水。
荆三钗怒扯了一把鹌鹑似的文忱的胳膊:“你!”
文忱双腿一抖,膝头放软,险些跪下。
在一片噤若寒蝉的寂静中,荆三钗哈哈大笑:“是啦!你们什么也不知道!入魔自是封如故的错,若是他被你们逼死了,你们之间的账面也就一笔勾销,你们就不欠他什么了!你们打得好算盘,做得好生意啊!荆某甘拜下风!甘拜下风!”
文润津单看他逮着自己的长子为难,不停地下文始门的脸面,不禁气恼,转向正前方端坐的盈虚君周北南:“盈虚君!你徒弟信口雌黄,不辨道魔,你难道不管上一管?!”
盈虚君回过头来,指尖抹过额头上淡紫色的一线云纹,轻描淡写地撇清干系:“他不是我徒弟了。我管不着。”
人群之中,有几名青年暗地里深吸了一口气。
……他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。
当年,封如故救了他们的命,用了半身血肉,他们今日才能站在此地。
尽管在出“遗世”之后,众人达成共识,绝口不提此等有辱道门风骨之事,但封如故在丁酉手下受了百余刀,那地方又是污秽不堪,这般想来,封如故确实有可能不是主动入魔,而是被丁酉害了。
或许,他们可以……
“荆道君,莫要无理取闹。”眼看众人气焰被荆三钗声声质问打压,而荆三钗要将“遗世”之事和盘托出,玄极君柳瑜横踏一步,温声解围道,“云中君如果是因为当年救助流落“遗世”的众人,致使魔气入体,那他该是道门英雄,我等自当善待。但是,他隐瞒了整整十年,图谋什么,荆道君可知晓缘由?”
他三言两语,便把“遗世”里的事情一笔带过了。
……“遗世”中发生过什么,根本不重要。
他直指了封如故隐瞒此事的居心。
经他这一提,大部分“遗世”中活下来的人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感激神色。
本来在人群中想说些什么的人,也觉出自己再澄清真相,便是不合时宜了,只得讪讪闭口。
荆三钗了解封如故,不需同他交谈便能知道他隐瞒的缘由:
这小子一身骨头硬且孤直,孤芳自赏惯了,怎肯对他言说他的苦处?
但他同样知道,这不是一个可以公开言说的理由,更无法服众。
在荆三钗停顿时分,柳瑜又转向了盈虚君:“盈虚君,敢问您对此有何看法呢?四门身为道门执牛耳者,其中藏污纳秽,不思量同道门同仁解释,反倒是下定决心,要与之沆瀣一气了吗?”
说着,柳瑜现出几分哀伤之色:“或许,在您看来,道门之人,被封如故蒙蔽十年一事,竟还不如您应天川昔日和风陵的交情重要?”
盈虚君听出他这话的诛心之处,隐隐色变:“你——”
“……玄极君许是搞错了什么。”
一道柔婉女声接过了话来,镇定道:“应天川之主,如今是我,不是我舅舅。”
玄极君看向声音来处:“……望舒君。”
应天川现任之主是名年轻的女道君,名周望,号曰望舒,身形窈窕,身侧却是摆着两把沉重的青铜双刀。
她柔和地“嗯”了一声,手掌却似是不经意地,在身侧摆放的双刀上轻轻抚过两下。
刀身上的铜环相击,脆亮的泠泠之音,闻之使人悚然心惊。
世人皆知,她是清凉谷前任大师兄温雪尘之女,盈虚君周北南的甥女,曾在丹阳峰指月君门下,被授以治世之道,最是崇拜风陵曾任之主逍遥君,如今更是应天川之主,身份复杂,不容小觑。
玄极君拱手一揖:“望舒君有何见解?”
望舒君抚刀笑道:“我暂时没有什么见解。你们接着说,我在听。”
她在指月君座下被教出了一身稳重气度,武人的灼灼目光,被她掩藏在一泓秋水似的目光之下,难辨虚实。
此言,既不明确挑明立场,也大有秋后算账之意,叫玄极君难免皱眉。
……此女非是凡品。
望舒君看一眼自己的舅舅盈虚君,并与丹阳峰现任山主林好信交换了目光,对他们摇一摇头。
——在场来客,一半是为着伏魔,一半则是冲着风陵来的。
同为四门之人,他们现在不可多言。
多说,便是多错。
不如静待时机,等常伯宁出现,说明情况,再作出应对不迟。
见各家人马已等得焦躁不堪,柳瑜见好就收,退回原处,气定神闲,端待常伯宁或封如故出来解释。
他心情不坏,转头去问身后之人:“景寒先生,伤势如何了?”
韩兢肩上伤口已然包裹停当,他面上不显痛色,平静道:“好很多了。多谢玄极君关怀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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